核心提示:當林彪還在革命陣營的時候,我認為他政治上開朗,有軍事指揮才能;同時也感到他有兩個缺點“一是過分自尊,二是不大容人,性格上偏于沉默寡言,城府很深。”
本文摘自《蕭克回憶錄》 作者:蕭克 出版社:解放軍出版社
衡寶戰(zhàn)役的勝利,是中央軍委的正確指導和四野各級指揮員的正確指揮以及廣大指戰(zhàn)員奮勇作戰(zhàn)取得的。在講這一勝利的時候,不能不說到林彪。
前些年,有人問我,衡寶戰(zhàn)役林彪怎么寫?我說:“應該實事求是地寫。”當時,他是四野司令員、衡寶戰(zhàn)役的指揮者。在戰(zhàn)役中,抓住機會消滅白崇禧的主力,打得對,打得好,他注意抓白崇禧的弱點,以自己的優(yōu)勢兵力和指揮的靈活性,有力地打擊敵人。他善于集中兵力,也謹慎,即便自己處于優(yōu)勢,也不輕敵,戰(zhàn)術上總是以優(yōu)勢對劣勢。從戰(zhàn)術上集中兵力抓較孤立的敵人,與軍委大包圍的指示也沒有多少矛盾,在大包圍中可以采用戰(zhàn)術包圍,如果不注意大包圍而專從戰(zhàn)術上抓敵人就不好了。初到湖南時,他有這種傾向,經軍委指出后沒有看到他有不同意見。衡寶戰(zhàn)役,是他指揮的,整個進軍中南也如此。
但在這次進軍中,我也看到了林彪的老毛病——過分自尊,仍沒有改。
衡寶戰(zhàn)役結束時,我情報機關掌握殲敵數(shù)目,有兩個材料:一個是敵第7軍全部加46軍之38師,一個是第7軍全部加38師1個團。當時尚未查清,林彪就向上報告,說殲敵第7軍全部及38師。幾天后發(fā)現(xiàn)敵38師仍在全縣附近,但他不更正。我認為,林彪在戰(zhàn)果未查明前,夸大戰(zhàn)果以邀功;查明之后,又不改正以保面子,大不老實!
對于林彪,我比較了解。從井岡山起,我當連長、營長、縱隊司令,他都是我的直接上級。我還先后兩次當過他的參謀長,第一次是1929年,林任紅4軍1縱隊司令,是年秋,我由他屬下的第2支隊長調任縱隊參謀長;第二次就是這次進軍中南,他是四野司令員,我又當了近一年的參謀長。有人說我到四野是林彪點名要的,我不清楚。有的說我后來調到北京,又是林彪把我擠走的,我也不清楚,反正都是軍委的命令。我從入黨以來,擔任任何工作,都是黨和行政安排,長期如此,形成一個觀念,我是為黨工作。從自己的性格來說,也不屑為個人驅策。
當林彪還在革命陣營的時候,我認為他政治上開朗,有軍事指揮才能;同時也感到他有兩個缺點“一是過分自尊,二是不大容人,性格上偏于沉默寡言,城府很深。”自1942年延安整風運動后,他以“緊跟”自居,有些人便認為他一貫正確。
在進軍中南過程中,我和林彪合作是好的,他在工作上、業(yè)務上對我是信任的,但也有過一次爭議。那是在1949年6月中旬,我們同到漢口。有一天,林彪同我談中南地區(qū)的工作重心問題。他說中南地區(qū)幾年之內應以農村工作為中心,并說了若干理由。我聽了以后不以為然,因為中央在七屆二中全會上已經提出了黨和軍隊的工作重心必須放在城市。我也講了些理由,但林彪聽不進去。過幾天,他便在中南局會議上通過了他的提法。7月1日,他又在武漢地區(qū)紀念黨的28周年大會上大講了一通。次日,《長江日報》就將他的講話全文刊登了。聽說當時他將這個意見報告了中央,中央表示可以按照自己所設計的幾個步驟去布置城鄉(xiāng)工作。
1950年2月,鄧子恢從北京回來,在華中局傳達中央意見,中央認為華中局去年夏天那個口號(即中南地區(qū)以農村為中心)與中央精神不銜接,要華中局自己講一下,否則中央要講話,因為“你們登了報”的。我在會上發(fā)言,中心是同意中央的意見,還講了我的看法。但林彪在兩天的討論中含糊其辭,對中央的指示不置可否,卻說我“否定一切”,從此產生嫌隙,耿耿于懷,利用自己的地位和聲望無端或夸大其辭,加以指責。1952年冬對改變全軍軍訓計劃的批評,1958年軍隊開展所謂的反教條主義,廬山會議后的所謂批“右傾”,特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林彪超乎常情地對我進行指責。
以他的當時的地位和影響,那種指責對我造成的危害是可想而知的。然而我始終認為自己對黨、對人民是忠誠的,即便被無端指責,也泰然處之。當然,也無可奈何。
我同林彪共事多次,知道他的個人尊嚴很重。在革命游擊戰(zhàn)爭時期,軍隊的民主作風好,同事問即便上下級也可以互相批評,可以爭論。在當時對這種方式是無人非議的,林彪也如此。但他成為一方重寄后,名望大了,地位高了,自尊也更嚴重了。他把自己的缺點推向極端,就不習慣于過去那種黨內生活了,但我還是用老習慣同他打交道,他不能容忍,這是我始料所不及的。
解放以后,由于黨的“左”傾錯誤,他從政治上的投機心理和個人野心出發(fā),大搞個人崇拜,把領袖的作用夸大到不適當?shù)某潭龋瑥亩鰮u直上,成為不可一世的龐然大物,利令智昏,直到倉皇出逃,暴死沙漠。想到他的過去,難免慨然;看到他的晚年,不禁發(fā)指。至于他為什么走到如此地步,人們可以從他的經歷和思想意識,以及黨內傾向和人際關系去思考。